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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5章 宛貴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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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5章 宛貴妃

親衛呈上一尺半長短的方紫檀木寶盒, 陳炎打開檢查,迅速看罷無誤,請旨求見長孫曜, 那方長孫曜還在批註霍家案卷宗,明日霍家案要開審。聞得陳炎請令,道是劍嶺的覆命, 長孫曜才自案牘中擡頭。

薛以自陳炎手中將紫檀盒接去,打開奉與長孫曜前,盒中乃是把尺長的短刀, 玄鐵而制的劍鞘上纂刻著長生藤, 劍鞘未鑲嵌寶石等物, 唯劍柄嵌著一顆棕黑帶綠的寶石。

長孫曜執起短刀, 掌中稍用力,拔出短刀,泛著幽藍寒光的劍身上纂著個字,長孫曜目光落在字上片刻,將短刀翻轉,在劍身後面同樣的位置看到另一個字,長孫曜看著短刀眼波微漾,仔細看了許久才將短刀置回盒中。

“收到慶華殿。”

陳炎薛以聽得長孫曜這頗為輕淺的聲音, 知道長孫曜這是滿意,薛以行禮,躬身捧起檀盒, 長孫曜將案上還未處理完的大半卷宗奏疏闔在一處。

*

長明目光凝在指上的嵌紅寶神農針指環。

想起長孫無境直接可怕的賠禮方式, 淌下的血汙, 濃烈的血腥味,顫抖恐懼的宮人, 以及冷靜得駭人的長孫曜與長孫無境。

那樣詭異的場面,沒有父子間的指責和斥罵,有的好像只是掌權者之間的博弈輸贏。

“姑娘,這件嗎?”宮人輕聲喚道。

長明聞聲順著宮女手中的深紅色衣袍看去,這方回神點頭道好,不免怪自己又分了神。

平日不曾註意,這方驚覺她在東宮的衣袍竟要比她過往十幾年所有的衣袍還多。

男子衣袍與女子衣裙,各色長袍短衫披風大袖氅衣,男子的發帶發冠,女子的珠寶首飾,各式各樣的男子鞋靴女子錦靴鞋履,或華貴或素雅,或莊重或鮮活,各個場合穿著的衣袍衣裙都有,甚至是女子的胭脂水粉等物,多得叫她晃眼,凡是男女所有之物,這只多不少。

略一細想,從上回在東宮住的那幾日開始,東宮便慢慢有了她的衣袍等物,他在她並未註意時,悄然備下許多。

但除了抹胸,她從未取用過任何一件女子衣裙等物,他從未要求過她的衣著打扮,對她唯一的要求是不準束胸。

束胸致心脈血液滯留不順,叫她胸口悶得難受,不利養傷調理心脈。

她也不喜歡束胸,過往是不得不如此,也因著厭惡,冬日裏還老是仗著衣袍厚重少纏幾圈綢布。

長明偏過臉看向鏡中,圓領修身長袍,玉帶束腰,沒有束胸纏腰,女子的曲線便顯露了出來,她呆呆看了片刻,手不自然地落在起伏的胸前。

她是要去毓秀宮,她垂眸輕聲說了句等會兒,宮女聞聲收了扣玉扣的手,低首退了兩步。

長明將袍子脫了,淡聲:“取軟綢來。”

明是眾人都知道的事了,她卻覺得在旁人面前露出女子的特征來是難為情的不合適的事,日後要她這樣見司空歲李翊裴修他們,也覺得奇怪,她從沒有想過有一日以女子的身份出現在幾人面前。

她愕然頓住,她好像只在長孫曜面前不覺難為情。

宮人打起宮帷,長明自內而出,倚座羅漢床的長孫曜看了過去,長明卻不知才發現長孫曜不知何時入了重華殿。

發現長孫曜的視線停留在胸前,長明下意識地側身略彎了腰,面上竟是發燙。

長孫曜眸色微深,擡掌屏退殿內宮人,起身拉住躲著的長明,打起宮帷攔腰將她扛回殿內,俯身將她抵在窗下的矮榻。

長明面上發燙,將他推開,怎再束胸面對他竟會覺難為情。

長孫曜揚起唇,目光逡巡片刻,從排掛的衣袍中挑出件同長明身上衣袍一般顏色的大氅,俯身半跪,撐在長明身側,將手裏的大氅半披在她肩上,捏過她精致的下頜,低眸深深看著她淺琥珀色的眸子,喉結澀然滾動兩下,咬上了她的嘴唇,蠻橫地撬開闖入。

他的指尖落在她束腰的玉帶,在她意識混亂的片刻功夫裏,把玉帶抽離,挑開了她衣襟上的玉扣,深紅袍子敞開,單薄的中衣也被剝離,環在她腰後的手抽開束胸的白綢。

他攬著白綢收在掌中,獨留了一圈要落不落的白綢松掛在她胸前,掌在她胸下的手滑下握住她的手,執起輕按住她胸前白綢,懸著掌落在她胸前,似有若無地觸碰,暧昧緊繃著的危險壓迫感,壓抑克制著,她明是那樣大膽敢與他爭執動手的人,可在男女之事上,他卻感覺到她的羞赧。

從小到大,接近他試圖從他身上得到權利地位的女子數不勝數,宮婢女官,世家貴女,甚至是背地裏被人安插的瘦馬賤籍女子,更甚的是還有不知死活的男子。

這些人不論身份地位,討好他引誘他的手段多是大膽而直接,甚至是赤-裸-裸的,可這些人再怎大膽直接的引誘他,也不過都是在那點子事上膽大,有哪個敢對他說一句不敬,碰他分毫。

自然,他身邊跟隨的世家子弟與臣子的心思也從不純粹,他從未在意過這些,他是儲君,不需要朋友知己,更不可能有人可以與他稱兄道弟,君臣有別。

無人敢在他面前談笑,那些男女床幃之間的秘事更不可能在他面前說及,他的母後亦不覺情愛與男女歡愛為必要的東西,不似普通後妃那般,在皇子十三四歲時便有意無意地安排通曉人事的宮女。

那些沒有嘗試過的事,身為男人卻都明白,他出於本能的不停地想要同她親近,同她做盡那些瘋狂纏綿之事。

他瞧她那樣茫然無措羞赧模樣,又怎會再撩撥逗弄她。

他咬著她的唇,扯過落榻的大氅,將她嚴裹,松了她,低道:“孤在外頭等你、”

長明突然仰起臉貼住他的唇。

長孫曜的話被堵在喉間,烏眸驀然睜大,她面上薄粉愈重,絕還是害羞著的,可便是如此,她也沒有避過他的視線,又咬兩下他的嘴唇,環抱住他。

長孫曜身體微顫,捧住她的臉。

*

長孫曜不便入後妃宮殿,命人將毓秀宮查罷,令東宮幾個影衛扮做宮女陪著長明入了毓秀宮,再命親衛將毓秀宮給圍了,自己在毓秀宮旁的空殿等長明。

毓秀宮在後宮之中是非常奇怪的存在,毓秀宮占了整整西南一片宮殿,周圍的空殿很多,長孫無境卻以顧婉需要靜養為由,沒有賜下一座宮殿與任何一個後妃,毓秀宮闔宮上下自然也只住了一個顧婉,單從這說,長孫無境對顧婉確實足夠偏寵。

顧婉性子內斂,平日幾不出毓秀宮,是以在後宮之中甚少見到顧婉,以往也不過每月初一十五,顧婉會去太後和皇後那請安。

此外,因顧婉身體病弱,長孫無境下令未得顧婉邀請,閑雜人等不得擅入毓秀宮,除了皇後姬神月與太後不算這閑雜人等,其它後宮大小妃嬪都在列,可這兩人卻是絕不可能去毓秀宮見顧婉的。

這顧婉又是個兩耳不聞毓秀宮外事的人,心思簡單得可以說得上是這後宮裏頭獨一份的蠢笨,後妃對顧婉許是出於嫉妒又或是只是直接的不喜,態度都算不得好,後宮多調侃顧婉這個人,不是在落淚,便是昏過去了,最是嬌滴滴的人。

這般的顧婉還能在後宮活下來,往日裏,自是因為長孫無境和長明護著。

顧婉同長明有三分相似,可論及五官體態氣度,見過兩人的,都要說句顧婉遠不及長明。

但顧婉生得確實是極美的,在美人如雲的後宮也排得前二,另一位打尖的是皇後姬神月,這兩人是完全不一樣的美人。

顧婉是長孫無境登基二十多年來,第一個算得上受寵的後妃。

這些都是明面上眾人都知道的,可就長孫曜和姬神月而言,兩人並不認為長孫無境真的對顧婉鐘情,只是出於權衡的需要,長孫無境的寵愛太過表面。

陳炎將底下的話稟與長孫曜:“葉氏嘴硬,吐不出字。”

陳炎口中的葉氏便是毓秀宮的假顧媖,早在長孫曜回京翌日,葉氏便被拷問了一遭,不過並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,今日長明入毓秀宮見顧婉,長孫曜命人再拿了一次葉氏,結果還是一樣。

那日長孫曜與長孫無境對峙,關於長孫無境何時知道長明的身世問題,並沒有得到確切的回答。

長孫無境這個人向來話只說三分,剩下的既不承認也不否認,叫人說不準到底有幾分真假,如今長孫曜只能肯定早在葉氏和長孫昀告發長明前,長孫無境便知道長明的身世。

雖說葉氏告發長明之事,十之八九是有長孫無境授意,但葉氏至今還是死咬著牙,一個字不說,絕不承認有誰與此有關。

不像長孫昀,一棍子下去,什麽都給吐出來了。

一鄉野婦人,如何能扛得東宮親衛的拷問,陳炎明白長孫曜心裏與自己有一樣的懷疑,葉氏雖無武功,但極像訓練有素的死士影衛,乃至細作。

一個人的武功,是可以廢的。

長孫曜若有所思,命陳炎安排人繼續看著葉氏。

他擡眸望向煙雨中的綠意,手執青傘的長明驀然撞入一園春色中,也便他看得怔神的功夫,長明收了傘交予了身側的宮人。

長孫曜這方瞧見青傘下的長明,面上有難以覺察的悵然。

長明顯是不欲叫他覺到自己的情緒,看著他時面上帶了淺笑,長孫曜視線掃過長明身後宮女手中之物。

“我、”她險些說錯了稱呼,定了定神,看了眼宮女手中衣物,解釋道,“這是貴妃往日裏做的,都是我的尺寸,便帶回來了。”

她的尺寸,也不能給別人穿。

往年她的衣袍鞋靴,乃至發帶香包,大半出自貴妃之手,貴妃琴撫得好,女紅也做得極好,平日無事時,除了撫琴,也多是做女紅。

知道自己回來得太快了,她又解釋道:“貴妃昨夜沒歇好,犯困,我便早早離開了,走罷,回、”

驀然落入溫暖的懷抱,長明的話倏然止了。長孫曜環抱她,低眸在她額上一吻,溫聲:“我們回東宮。”

有人隔雨幕,四下宮人低首,唯見一對情人相擁。

這一場雨始終沒停。

長明一身衣袍叫雨打濕些許,回了重華殿換了幹凈的衣袍趴在窗前,看著外頭叫雨洗得越發油綠的枝。

看到貴妃落淚她就知道了,她的事到底是沒有瞞住的,只是也不知道貴妃是什麽時候知道的,貴妃沒有責怪她,也沒有同她說話,只從看到她開始,沒有停過淚。

她見貴妃這般難受,又能說什麽呢,貴妃的身子本就不好,叫貴妃哭得多了,只怕更傷著身子,顧媖大抵也是怕這事,所以給她使眼色,讓她不必留了。

她同長孫曜的事,她暫住東宮的事,自然沒與同貴妃說上一句,恐怕整個毓秀宮,也就顧媖知道她的情況。

但她也知道,這些外頭的話,顧媖是向不與貴妃說的,況且,她與長孫曜的事,也不是能說的,她從天牢出來暫住東宮快一個月了,也不過才幾人知道,這個消息叫人封了,她猜得到,一半是長孫無境做的,一半是姬神月做的。

她深深吸了口微涼的空氣,縱然她知道,她從不是貴妃真正需要的,就如同顧媖所言,貴妃要的,一直以來都只有長孫無境。

她從小就知道,貴妃深深愛著一個男人。

一個女子未婚生子是難以被世人容下的,但貴妃還是為那個只有幾日相處的男人懷了孩子,生下了孩子,即便十幾年來都沒有一點消息,即便那個男人一直沒有回來尋她,她也沒有過一點的怨言,一直相信那個男人會回來帶她走。

貴妃在她面前,對那個男人——長孫無境,從來只有好話,為長孫無境解釋一切。

面對自己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是個女兒,還不是自己的女兒,這樣殘忍的事,誰不會崩潰。

她看向身側倚窗坐著的長孫曜,對上長孫曜烏黑深邃的眸子。她太清楚長孫曜的性子了,長孫曜都能逼得長孫無境在她面前賠禮道歉,又還有什麽做不得的。

“貴妃沒有怪我,我也沒事,只是貴妃太難受了,我怕她傷了身子,就不多擾她了,你不要因為我對貴妃動怒,你以往如何看的貴妃,以後便還如何看貴妃。”

“好嗎?”她望著他深切請求道。

長孫曜低首吻她披散的發,聲音微變:“好。”

他將她摟過來,久久地看著她:“孤永遠是你的。”

*

顧婉想同人說說話,卻發現這毓秀宮裏,竟沒有誰是能說幾句貼心話的。

一直以來,她所親近的竟只有她的長姐,也便是陛下縱許,讓她長姐長留在宮中陪她。

可便是陛下如此縱她,在長明事發後,卻也再沒入過毓秀宮,她也再沒見著陛下。

魚兒聽顧婉喚顧媖來,便趕忙去請了顧媖,顧媖蒼白的面色比顧婉的病容難看許多,但魚兒卻發現顧婉並沒有顧及顧媖那難看的病態異色。

“姐姐,我知道這事怪不得陛下,陛下心底定是難過,陛下生我氣是應該的。”顧婉痛苦道,可她的心真的很痛。

“這事、這事……也怪不得她,她也過得那樣苦,我、我、”顧婉口中的她自然是長明,可顧婉卻想不起,以往同長明到底是怎樣,只記得有時長明會坐著她的身旁,替她穿針引線,替她撫琴,她替長明繡衣衫。

可旁的,卻都那樣模糊不清。

“姐姐,我是不是忘記了很多事?”她淚眼嫣紅。

魚兒偷偷看過去,顧媖這會兒面色很是冷漠,往日,她也總覺得這顧夫人待貴妃很冷淡。

雖說顧夫人平日待誰都冷淡,但貴妃畢竟是顧夫人的妹妹,又是讓顧夫人享榮華富貴的人,按理說,顧夫人待貴妃不該是如此模樣。

而貴妃更是奇怪,好似都記不得,只覺得顧夫人待自己一直很好。

自然,這些話對誰都是說不得的,便是以往長明還是燕王,也不能與燕王說,比起貴妃,顧夫人更似掌控毓秀宮的人,也掌控著她的生死。

但說來,她看著貴妃與顧媖現在的模樣,只覺顧媖的冷漠也並非沒有原由。

誰都能看得出顧媖這會兒身體很不舒服,幾是強撐著來的,但顧婉卻好像根本沒看到,更沒有關心的話。

宮人送了顧婉的藥進來,這方顧媖才開了口,讓魚兒將顧婉扶回內殿去,透著層層宮闈,隱約看到顧婉在窗旁的小榻坐著。

她漠聲喚出魚兒,魚兒退出後,殿內四下已經沒有伺候的宮人,她端著藥入了第一帳宮闈,看著瞧著外頭發怔垂淚的顧婉,喝下半碗藥。

她側身到案前,用身子擋住了藥碗,添了半碗溫水入碗,面色比方才又難看五分,她身體微顫,指尖止不住地發顫,許久才壓下這些異處,她端藥回身。

“貴妃,喝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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